情缘广交会 (长篇小说连载3)
憨叔和李文燕仅有一面之交,还发生过误会,更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没想到双方父母通过媒人暗中书信联系成了相亲对象。憨叔一家3人以祭祖为名从香港出发去广东惠阳老家相亲。在途中,憨叔突然改变初衷直奔广州。在惠阳,李文燕探亲回到家里等候相亲,却意外改变计划,提前回到广东省物资交流会。两人就这样阴差阳错,失之交臂,怎么回事?
第三章相亲途中
在厨房里,憨叔将熬好的中药,用瓦罐嘴倒入小碗里。然后,端起小碗小心翼翼地离开厨房,来到阿爸卧室里。阿爸丁恒运躺在床上咳嗽不止。憨叔将药碗放在床头柜上,再把丁恒运扶起来,让阿爸半躺在床上。憨叔轻轻地给丁恒运捶背:“阿爸,药熬好了。先凉一凉,再喝。我先给你捶捶背。”
丁恒运吃力地说道:“憨仔呀。我这身子骨一天天不行了。你也一天天长大了,能不能给我们丁家争一口气呀?”
“我的事以后慢慢说。你先坐好,我给你喂药。来,张嘴。”
丁恒运将药碗一推:“你不回答。我就不喝。”
“阿爸,放心吧。念好生意经是不容易,但是,我就不相信念不好。”
“把你给能的,有什么好主意,说出来听听?”
“先把药喝了吧。”
丁恒运看了看憨叔,半信半疑:“嗯。”
憨叔将一勺药喂到丁恒运嘴里:“阿爸。你想想,前几年,咱们的生意为什么好,这几年,为啥又这么冷淡?”
“怪阿爸的身子骨不争气呗。”
“不对。”
“那是为啥?”
“不知你注意到没有,前几年中共接管政权就是一个转折点。之前,丁记行就像无头苍蝇,不知道做什么,自然没有赚到钱。之后,我们选择从内地进货,不仅价廉物美,出入海关也畅通无阻,我们丁记行才兴旺发达起来的呀。”
“嗯。是这么回事。”
“再后来,就封锁禁运,内地货源被切断了。我们只好进西方的货,而且这些货,经过几次转手,进货成本太高了。是不是呀?”
“这个道理我还不懂?你想咋办?”
“等机会。”
此时,阿龙手拿一封信闯了进来:“老板,信。”
“信?我看看。” 丁陈氏从另外一个房间快步走过来,一把将阿龙手里的信夺过来。
丁恒运问道:“你看的懂吗?”
丁恒运看了看阿龙。阿龙立刻离开里屋出去了。
丁陈氏拿着信封正反两面都看,然后再递给丁恒运:“给。我掐指一算,应该是老家回的信。”
丁恒运点了点头:“嗯”
憨叔问道:“这么说惠阳老家来信了?”
丁恒运将信拆开,看后收起信封:“好事来了。”
憨叔问道:“什么好事?”
丁陈氏说道:“前不久,我和你阿爸合计了一下,想以祭祖的名义回一趟惠阳老家,顺便给你找个媳妇。”
丁恒运补充道:“信中说,老家有一位靓妹在广州工作,最近到香港出差,现在顺道休假回老家了。要咱们抓紧回去,和这位靓女见见面。”
丁陈氏:“叫什么名字?”
丁恒运:“只说这靓女姓李。”
憨叔说道:“我不去,要去,你们去。”
丁恒运严厉:“你都这样了,还一根筋。不去不行!”
憨叔:“我要是不去呢?”
丁陈氏举起一把剪刀,瞪着憨叔:“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憨叔急了:“哎呀,阿妈,我去,我去还不行吗。赶快把那个东西放下。”
丁陈氏慢慢放下剪刀:“这还差不多。”
1956年元月,虽然进入寒冬,但深圳海关却比前一段时间热乎多了。前往内地的旅客正排成一队准备通过海关。和这些旅客一样,憨叔西服革履手提行李排队站在父母前面。海关另外一侧,不少从内地回到香港的旅客扛着大包小包通过海关官员验证后,一路小跑。
憨叔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阿爸。您看那些人扛什么东西呀?”
丁恒运也有奇怪的感觉:“不知道。”
憨叔看的出神。不知不觉前面空出一段,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憨仔。愣着干什么。”丁恒运喊道。
憨叔这才醒悟过来,快步跟上去,很快就到了验证口。憨叔连忙掏出证件交给海关官员。
憨叔等3人从深圳海关出来,乘大巴来到宝安长途汽车客运站。
宝安长途汽车客运站院子里停放有十来辆老式大巴。有上车的,也有下车的,进进出出,川流不息。
憨叔领着阿爸和阿妈进入候车室,挂在候车室大门墙上的挂钟显示10时15分。这里乘客比较多,各自坐在木制长条椅上。憨叔找到一条有空位的长条椅,放下行李,说道:“你们坐好。我去买票。”
丁恒运回应道:“放心好了,你去吧。”
此时,广播喇叭里反复传来声音:“迎接亲友的请注意,从广州开来的305次大巴已经进站。”
憨叔站在候车室里,透过玻璃窗,看见305次大巴鳴着喇叭晃晃悠悠经过客运站大门进入大院。憨叔背着小挎包快速离开候车室。
宝安长途客运站院子里,来自广州的305大巴已经停稳,几位香港同胞正在大包小包的卸车。憨叔呆呆地站在那里观察,约有半个时辰。
丁恒运气喘吁吁走过来:“憨仔,发什么呆呀,我们还要赶路呢!”
憨叔似乎没有听见。
“憨仔,我的话你听见没有?” 丁恒运大吼起来。
“别急。”
“咋不急?我们费了好大的劲,不就是想给你讨媳妇吗?你自己倒好,跟没事一样。叫我怎么说你好呀!”
“哎呀,烦不烦呀。”
“还嫌烦。一辈子打光棍的种!”
丁恒运气的连连咳嗽,咳的直不起腰来。憨叔急忙扶着阿爸:“阿爸,不要着急嘛。”
“这话我都听腻了。”
“您看,从广州方向来的大巴已经有3辆了。”
“3辆怎么了?”
“那些人扛着大包小包东西,有点意思,我想问问去。你和阿妈在候车室等等,好吧。”
憨叔说完,拍了拍阿爸的肩膀,便转头走过去了。
恒运气的直摇头,回候车室去了。
在305次大巴旁,一位中年男子伸出双臂接车顶上的一个大包。憨叔立即上前帮忙搭手。
中年男子说道:“谢谢。”
憨叔回应道:“不客气。请问,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红瓜子。”
“拿过去卖?”
“是呀。”
“有销路吗?”
“有呀。”
“这还有销路?”
“可别小看这东西,不少人都认它。这叫做什么‘不愁嫁’?”
“皇帝女儿不愁嫁。”
“对。只要质量好,不愁卖不出去。”
“这点东西也卖不了几个钱呀?”
“薄利多销嘛。只要量大,利润可不薄呀。”
“这点东西,哪来的量呀?”
“回乡探亲,顺便捎一点,只要不超过海关限量,何乐而不为呢?”
“广州的?”
“是啊。广州市文化公园里面正在举办物资交流会,我就是从那里进的货。”
“现在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不过,你可要抓紧哟。”
“为啥?”
“还有3天就结束了。”
“嗯。谢谢你。”
憨叔手拿车票满面笑容地进入候车室,来到父母面前。憨叔将车票一一递给父母:“阿爸,这是你的。阿妈,这是你的。拿好啊。”
丁恒运不以为然:“还折腾啥,你都拿着就行了嘛。”
憨叔微笑道:“阿爸,阿妈,对不住了。刚才,我了解了一下,广州那边有商机,很适合我们做。”
丁恒运瞪着双眼:“什么意思?你还去不去惠阳呀?”
憨叔耐心说道:“我把你们送上车,就去广州。
惠阳长途汽车客运站里大批旅客进进出出。就在检票口旁边,李文燕手提旅行包,与父母告别。她看见母亲还在哭泣,放下旅行包,亲手为阿妈擦拭眼泪:“阿妈,不哭了。放心吧,我会自己管好自己的。”
李母继续哭泣:“你这孩子为啥那么倔呢。”
李文燕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道他姓丁,叫憨仔。”
“他父母呢?”
“父亲叫丁恒运,母亲叫丁陈氏。”
“人家大老远从香港来,不容易。哪怕你们见一面也行啊。”
“阿爸,要不是这封电报,我还可以多陪你们几天呢。”
“就单位重要,你的事就不重要?”
“我现在年纪轻轻的,当然事业重要呀,要不然单位不会发电报的。”
“香港那门亲事咋办?”
“推掉吧。”
“说得容易!你叫我们的脸面往哪儿搁?”
“这有什么呀,就说我不同意,不就得了。”
“燕子,你给我交个底。你是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
“目前还没有。”
此时,客运站的广播响起了来了:“去广州的旅客请注意,还有10分钟就要发车了。没有上车的旅客,抓紧上车。”
李文燕从地面上提起旅行包:“阿爸,阿妈,我走了。你们多保重!”
李文燕到了检票口,又回头向父母挥手。
很快,一辆大巴从客运站院子里开出。李文燕坐在大巴车紧靠窗户。
李文燕父母站在客运站大门外向李文燕招手。李文燕含泪向父母挥手:“阿爸,阿妈。女儿不孝,我给你们赔礼了。你们要多多保重身体。”
李母轻轻地挥动胳膊,眼泪止不住再次流了下来。
在前往广州的大巴上,有一位50岁出头的港商头戴一顶深灰色的鸭舌帽,身穿一件黑色皮衣,鼻梁上架起一副黑褐色的眼镜,儒雅的如同大学教授。在他的座位旁边放着一件深灰色旅行包。他叫潘永寿,50岁上下,香港深水埗福华街香江茶行老板。
憨叔登上大巴,手拿车票,来到潘永寿旁边:“您好。”
憨叔放下自己的旅行包。
潘永寿点头示意:“你好。”
潘永寿正准备站起来拿自己的旅行包。
“我来吧。”憨叔弯下腰顺手将潘永寿的旅行包放到他的座位下面。然后再将自己的旅行包安放在自己的座位下面。
“谢谢。”
“举手之劳,不用谢。”
“尊姓大名?”
憨叔擦了擦汗:“丁友年,人家都叫憨叔。您是长辈,叫我憨仔吧。”
潘永寿拱手:“嗯。憨仔。你好。”
“您好。您贵姓?”
“我叫潘永寿。在福华街做茶叶。”
“哎呀,幸会,幸会。我住鸭寮街,咱俩就隔两条街嘛。” 憨叔双手合十。
“是啊。你去哪儿?”
“广州,先看看,合适就进点货。”
“看什么?”
“听说红瓜子在香港销路不错。”
“你不是做红瓜子的?”
“我是做日用杂品的。这类商品在香港店铺太多,销售比较清淡,我想试一试红瓜子。”
“嗯。商品市场变化无常,随时调整经营方略。好啊,年轻人!”
“老板一针见血呀。今天有幸相识,是我的荣幸。”
“很高兴认识你。荣幸就谈不上了。”
此时,马达启动,大巴缓缓离开。客运站里广播也开始了:“去广州的大巴已经开动,祝旅客们一路平安。”
大巴在前往广州的公路上行驶。一路上,道路崎岖,大巴颠簸异常,速度极慢。但是,窗外的风光十分优美。
此时,憨叔与潘永寿的话仍在继续。潘永寿的话妙趣横生,憨叔似乎也忘记了疲劳,听得十分认真,顿时感觉大开眼界。
当太阳向大地露出最后的笑脸,天色已渐进黄昏。
一辆“广州---惠阳”大巴晃晃悠悠开进广州长途客运站内。李文燕手提旅行包下车,步行出站,到了客运站外面,站在公交站牌下等候公交大巴。
此时,一辆“广州—宝安”大巴从李文燕旁边开过,也晃晃悠悠开进站内。憨叔坐在车窗口,看见了李文燕,右臂伸出窗外大喊:“靓妹,你好。”
李文燕站在公交站牌下,也看到了憨叔。她不停挥手,两人却失之交臂。
当憨叔和潘永寿紧赶慢赶来到公交站牌下,李文燕刚刚乘上公交大巴离开了。憨叔向远去的公交大巴招手。
广州的傍晚,大街上车水马龙,路灯亮了起来。
公交大巴上,李文燕坐在大巴车靠中间过道的座位上,无心欣赏美景,闭目养神。当大巴在路边停靠站停了下来时,一位年轻靓仔登上大巴,他就是陈斌。陈斌,安徽六安人,1930年9月出生,中共党员,1953年8月从广州外语专科学校毕业分配到广东省土产畜产出口公司。陈斌在工作上非常投入,进入角色快,业务上是一把好手,公司领导十分看好他的发展,特地将他下放到广州市越秀区土产公司锻炼。他身高1.65米,长眉若柳,身如玉树,上身纯白的衬衣微微有些湿,薄薄的汗透过衬衣渗出来,将原本绝好的身体突显得玲珑剔透。不过,他有一个嗜好,就是爱抽烟。平常,他将香烟放在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有时候,在他的裤兜里也放有一包香烟,显得有些鼓鼓囊囊的。
大巴又哄哄的响起马达,继续行驶在大街上。
陈斌站在大巴中间过道上,突然发现了李文燕:“李文燕!”
李文燕吃惊地问道:“你是?”
“我是你师哥呀。”
“我怎么没有印象?”
“你当然没有印象。你在外贸局上班,现在又临时在物资交流会办公室工作,对不对?”
“是啊。你怎么知道?”
“自我介绍吧。我叫陈斌。我们在同一所学校学习。我比你早一届,前年毕业,现在是广州市越秀区土产公司业务经理。我经常到外贸局办事,对你略知一二。”
“哦。真的是师哥呀。我去年才毕业,请多多关照。”
“明天,我也要到物交会去上班。”
“做什么?”
“看摊呀。原来那位经理出差了,我去顶他。”
“哦。太好了。明天见。”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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