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菜花
“假如我和菜花结成夫妻……”
当你读到这首诗的时候,你心头一动。你想起了菜花。你决定放下手中乱七八糟的忙碌,去看望菜花。
骑车窜出县城,往东南方向急行。新建的蟠龙大道尽头,你看到了菜花。这儿一丛,那儿一簇,跟往年一样。
菜花看到你,欢天喜地,跳起舞来。
你看到菜花,疲劳顿消,神清气爽。
菜花一把把你搂进怀里。
你也一把把菜花搂进怀里。
……
想起王阳明的一句话:“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菜花不在你的心外。
你也不在菜花的心外。
每一朵菜花都为你的到来摇弋舞蹈,每一朵菜花都争先恐后地把嘴巴嘟起来,吻你。你被菜花包围了,你全军覆没,肩上、背上、袖上、裤上、到处都是菜花的金粉。
菜花恨不得把你啃来吃了。
菜花铺天盖地,不依不饶。
你掏出手机,为菜花拍照,发微信。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菜花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跳跃起来,欢呼起来,手舞足蹈,东倒西歪,一浪一浪地向你奔涌而来,一浪一浪地向你席卷而来。你和菜花久别重逢。菜花喊一声,所有的菜花都团结起来,手拉手,心连心,一千朵,一万朵,把你拦住,不让你走。
别怪菜花风流。
风流是你心灵上的一道伤口。
菜花没有伤口。菜花天真,菜花无邪。你来的时候,她们像这样打打闹闹。你没来的时候,她们也这样打打闹闹。你来与不来,菜花年年开。
菜花没有你那么多胡思乱想的心眼,也没有你那么多真真假假的想法。
菜花喜欢撒野,自由,有魅力。
你看哪一年,不是菜花最先把春天喊回来?菜花一招手,春天就跌跌撞撞的,从冬天的火炉边辗转而来。
你看哪一年,不是菜花把桃花、李花、梨花、玉兰花邀约起,百花盛开。
你看哪一年,不是菜花把麦苗儿喊醒?麦苗儿把长发一甩,咔嚓咔嚓地连夜拔节,甚至偷偷地怀孕。怀了孕的麦苗,麦穗儿胀鼓鼓的,齐刷刷地挺起了胸脯。
菜花也为怀孕的事铆足了劲,一整夜一整夜地往高处长,生怕长矮了,得不到太阳的抚摸。真的,太阳一摸,她们就开心极了,全都呼啦啦地解开了扣子,向田野、山川、人间撒金子。
大地一片金黄,春风一片金黄。
青蛙醒了,蜜蜂醒了,燕子飞回来了,大公鸡“哦哦哦”地随声附和,鱼儿互相追逐,喜鹊开始筑巢,老牛拖起了犁铧。河水像玻璃一样,绕着菜花缓缓流淌。
漫山遍野都是菜花、麦子、桃花、李花、梨花、野木瓜怀孕的香气。
河流、山川、田野、小草、庄稼、昆虫、牲畜、房屋,甚至喜玛拉雅山上的冰雪,都已经怀孕,心窝里全是春天的种子。
菜花抚摸着你,像抚摸着一个个小秘密。你在菜花的抚摸里,冷静、温暖、安祥。
你终于明白,你在,春天在,菜花在。你没在,春天照样在,菜花照样在。
菜花是春天的女儿。
菜花不会因为你的冷落就丧失了美丽,而你却因遗忘菜花而丧失了活力。
菜花才是春天的主题。
而你,过客而已。
你突然醒悟过来。
你老了,朽了,菜花还是那么美丽。
你终于懂得了珍惜。
你又想起那句诗:“假如我和菜花结成夫妻……”你的心底,从此铺满了菜花,铺满了美丽。
你把菜花的照片,晒在微信里,并附上一首绝句《望菜花》:压畦春露菜花黄/昔日刘郎梦已张/莫怕人生多苦短/一花开过百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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