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梦离不开哲学的指引
对于梦想,人类向来有两种态度。一种是将梦想视为不现实、绝对办不到的事情。另一种是视为对现实的不满和对未来的期望,视为理想。前一种梦想观,使人安于现状,毫无希望。而后一种梦想观则是人类前进的原动力,促使人类不断地超越现实,改变现实。就此而言,一个没有梦想的民族不但是可悲的,也是没有前途的。无梦绝不是清醒,而是盲目,是没有志气。
“今世纪之中国,其波澜俶诡,五光十色,必更壮奇于前世纪之欧洲者。哲者请拭目以观壮剧,勇者请挺身以登舞台。”这是梁启超在1901年写下的一个预言,一个梦想。当时正逢《辛丑条约》签订,中国积贫积弱、丧权辱国达于顶点。一定会有人在心里对梁任公说:“别做梦。”然而,100年后,这个梦想却正在实现。没有一定的智慧,无法有这样的梦想；没有一定的勇气,不会说出这个梦想；没有仁心,不会为此梦想而奋斗。现代中国的“智者”与“勇者”,“几乎无一不具有‘梦’的制作者与实践者的双重品格”。(钱理群语)正是在此民族复兴的伟大梦想下,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终于使梁启超当年的梦想变为了现实。
哲学使我们认清梦想
在今天的历史条件下提出的中国梦,当然一定要有不同于一个世纪以前的内涵,也应该有深得多的内涵。作为国家目标和民族理想提出的中国梦,应该有哲学思想和价值理想的指引和支撑,否则民族复兴将会流于盲目与空洞,因为这其实牵涉的是我们想要什么样的国家,我们中华民族应该成为什么样的民族,我们在世界上应该有什么样的形象。民族复兴,不应该只是一句空话,而是应该有许多明确的规定；国家富强、人民幸福,同样都不应该是空洞的口号,而应该有明确具体的规定,这样才能成为这个国家全体人民明确的努力方向。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对自己的梦想有一个深刻的定位与认识。
伟大的梦想就是伟大的理想,而理想只有建立在深厚的哲学思想基础上,以一套完整的价值体系来规范,才不至于流于空想和错误。一个民族的梦想,如果只是流于空洞的口号,而没有思想的支撑、没有价值关怀的底蕴、没有哲学的引导,只能是空洞而盲目的。它无法凝聚人心,引导一个历史悠久、人口众多的大国,向着一个大家认同的宏伟目标前进。
不管怎么说,美国梦是有其思想和价值内涵的,而绝不是只要努力就能实现梦想那么简单。这些思想与价值内涵明确表现在《独立宣言》与美国宪法中,200多年来得到美国人民的高度认同,在世界上也产生了极大影响,构成了美国国家软实力的核心。
中国梦如要超越美国梦,就必须内能凝聚人心,明确国家、民族、社会发展的方向；外能向世人展现一种有感召力的文明形象。而这都必须要有自己的哲学思想和价值诉求,否则我们不必提出中国梦,只要把某个人的梦拿来照抄便罢。设想有着自己特殊历史和文化背景的中国会走别人走过的同一条路,是100多年来不断被证伪的妄想,今天的世界也需要一个有自己的文明抱负而不是照搬别人做法的中国。
追问中国梦的哲学资源
对于志在民族复兴的中国梦来说,其哲学思想和价值诉求必须是中国的。但对志在成为有影响的世界大国的中国来说,她的梦又须有普世的感召力。毕竟中国人也是人类的一份子,不可能没有人类的共性。
中国梦是中国人的梦,中国人向来有自己的价值诉求,历史上中国人强烈的文化认同正是基于这种价值诉求。而当这种价值诉求衰败时,中国人也就在外人眼里成了“一盘散沙”。没有崇高的价值诉求,民族不可能振兴,人民不可能幸福。一个没有崇高价值追求的民族,是不会得到人们的尊重的。中国梦如果要是一个伟大的梦、感人的梦,就必须要有其丰厚的价值内涵。克己复礼的人生态度,天人合一的宇宙观,天下为公的政治理想,和而不同的共同生活原则和思想原则,义利之辨的道德理念,己立立人、己达达人的淑世情怀,四海一家、天下太平的世界愿景,这些传统的价值诉求可以经过当代阐释成为中国梦的价值核心。
中国早已是世界的中国,中国梦绝不会排斥人类一切有益的思想,相反,它必须吸收一切人类的智慧成果,创造出当代的中国思想和中国精神。构成中国梦的哲学基础,既不会是纯粹儒家思想的复兴,更不是西方思想的引进,而只能是面对当代世界和中国的问题,在对传统中国思想和西方思想消化吸收的基础上的创新。没有这样的创新,中国梦就将缺乏其应有的哲学思想基础,就无法承担人们所期望于它的历史使命。今天的世界是怎样的世界?中国要成为怎样的中国?发展是为了什么?如何理解民族复兴?人类需要什么样的文明?什么是真正的人民幸福?这些重大问题只有凭借有思想的中国梦才能回答。
（《中国社会科学报》 张汝伦 复旦大学哲学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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