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朝古都 发表于 2016-8-17 14:51

临终关怀一床难求 100张床2000人等


      “‘请做好患者死亡的准备,说不好什么时候,也许一年,也许就在明天……’每个患者入住前,我都要跟家属面谈一次,有时候短到只说这三句话就够了。”翟平说,这就是“临终关怀”的特殊之处,它既是医院,也是养老院,它随时面对着死亡。

  在北京东南二环护城河边上,有一所特殊的医院,医院不大,才100多张床位,但排队等着入住病房的却有2000多患者。其实,它更像一家养老院,入住的患者直到死亡也不会再离开,他们把这里当成了最后的家。

  这是北京四环以内仅剩下的一家临终关怀医院。

  现场:临终病床“人满为患”

  与大观园东侧一墙之隔有个大院子,从周一到周日都很冷清,要不是大门上挂着红十字牌子,人们都不知道这里是一家临终关怀医院。

  走进病房才发现,外面看似冷清的证仁医院,居然已没有一张空床位——“人满为患”了,就连楼下的一部分办公室都被腾了出来,挤满了老年患者。

  早晨9点正是病房最忙的时候,查房的医生,忙碌的护士,还有照顾病人的护工守在病床边。这时,一位脑血管患者突然颅压增高,呕吐物喷在了病床上,溅了正在插胃管的护士一身。护工林珍赶忙跑过来跪在地上用毛巾把病人的脸擦干净,医生也赶过来,为病人输液救治,20分钟后,病人的情况才稳定住……

   “这样的事我们司空见惯了,这里的医务人员清楚,患者和患者家属也明白。就在这几个月,已经有好几位患者离世了。”副院长翟平告诉记者,“做临终关怀,成本太高、利润太低,很多小医院都不做这种模式了。但老百姓欢迎,我们也就知足了。证仁目前是四环内惟一的一家了。”

  从事10年临终关怀医疗服务的翟平分析,“临终关怀”比较特殊,患者大多是老人,90%以上平均年龄达到了70岁。其中三分之二以上又是生活困难的家庭,而且多是脑血管后遗症患者,不仅瘫痪在床,而且多是老年痴呆。养老院不收,大医院又住不起,即使住得起,也因病床周转率等因素不能长期入住。可他们又是一个需要医疗服务的特殊群体,在家没有人能照顾。

  现状:很多患者等不到住院那一天

   “很多病人没有等到病床就离世了。”翟平回忆,5月11日,一位患者家属来登记后说,90岁的老父亲刚做完脑血管手术,现在病情虽然稳定,但老人需要插食管、胃管,家里没有条件,希望尽快转到证仁来。10天后,病房的一位老人走了,腾出了一张床。翟平给患者家属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对方就哭了,说老人刚刚去世。

  从2014年3月至今,翟平的登记册已记录了两大本2000多名患者的信息,每翻过几页,就会发现有一两条信息后面圈注着“亡”字。他说,排队的2000多人当中,最后能住进医院的,最多不超过15%。

  100张床相比2000多人的需求量,可谓一床难求。

  难题:临终关怀为何“一床难求”?

  翟平给这里“养老”的患者算了一笔账,包括住院、护理、饭费以及治疗费用,平均每人每月8000多元,医保部分可以报销4000多元,实际上自费部分才3000多元,这比住养老院还划算,比起大医院费用就更低了。

  翟平说,春节前,一对小两口赶到医院,说70岁的老父亲几个月前突发脑溢血,光ICU病房就住了一个多月,30万元的医保额度已用完,现在自费住院一个月要几万元,家里负担太重了,希望能转到“养老院”来。但翟平告诉他们,住养老院的所有费用只能自费,加起来要万把块钱,也是不少。但小两口一商量,还是愿意让老人搬过来。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一级医院取消住院病床,”翟平说,这本是一件好事,因为二级医院床位空闲过多,可以节省医疗资源浪费。但正是因为二级医院住院费用高于一级医院,把部分低收入患者和一些长期需要住院医治、临终医疗服务的老年群体挡在了门外。从证仁医院的患者看,绝大部分是原来陶然亭、前门、大栅栏三家一级医院的住院患者,住院价格的门槛抬高了,证仁就成了他们的选择。但小医院床位太少显然满足不了社会需求。

  为何不能多增加一些床位呢?翟平给医院算了一笔账,100张床位,每个患者每月平均报销4500元。一年下来540万,加上房租和医务人员的工资开销,每年1000万的保额所剩无几。医院还要适当增加员工待遇,更新设备,还要承担房租涨价带来的压力。

  探索:“养老院”+“临终关怀”

  翟平告诉记者,其实证仁有很多次机会转型。近十年中,来寻求合作的投资方有很多家,皮肤科、妇科、产科……无论哪种专科医院,利润都是目前的数倍。“可是看到这么多躺在病床上需要临终关怀的老人,看到他们家属的期待,我们都忍了下来。”

  去年,面对数以千计的待入住病人,面对家属的恳求,医院最终想了一个折中办法,把一层的部分办公用房、药品仓库腾出来办了个能住60多人的“特殊养老院”,让更多患者先住到“养老院”里排队,等楼上的病床腾出来再按先后顺序住进去。“养老院”采取了包干形式,每张病床5600元,当然这笔费用里不含治疗费、护工费和餐费。即便是这样,床位也基本住满了。

  现在,走进证仁就能看到一个“特殊”现象:一层是“养老院”,二层是“医院病房”;来这里的患者先住“养老院”,再过渡到“病房”。

   “这种养老院+临终关怀医院的方式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医养结合,是一种没有办法的办法。作为临终关怀这种特殊的医疗体制,都希望患者花最少的钱得到最大的救治和照顾。但医保报销的保额限制,限定了医院的规模。”翟平说, 能否适当调剂医保额度,向一级小医院倾斜,鼓励更多的小医院加入到“临终关怀”的序列中?让我们这些小医院不再用“养老院”来解燃眉之急。

  故事:在医院“养老”16年

  在医院里躺了16年的刘恺(化名),今年已57岁了。“我这后半辈子就在这里养老了。”刘恺对记者说。

  刘恺说,17年前,他开车出了车祸,抢救了3天才醒过来,医生告诉他颈椎以下骨头全断了,能保下一条命已是奇迹。北医三院、积水潭医院,随后一年多,北京的大医院他都住遍了,但仍然改变不了瘫痪在床的命运。积蓄花光了,当年才41岁的他病退了,每月工资才几百元,妻子也因家里纠纷走了。

  刘恺住进了前门医院,一住就是7年,可一级医院改社区医院以后,病房没了。正好照顾他的老护士长调到了证仁,顺便把他这个老病号也带来了。考虑到他的困难,医院给他减免了护工费。现在,刘恺一个月的退休金2000元,免去护工费,医院费用是4000元,不足的2000元由他三个姐姐为他补上。

   “家里老人还健在,我是不能尽孝心了,能有这样的归宿,我已很满足。”已住了16年医院的刘恺说着低下了头。手中拿着的手机屏保上显示的是他和女儿的合影,自他车祸后,女儿一直陪伴着他……

  故事:24岁小姑娘仅住了7天

  小玲(化名)13岁患脑神经纤维肿瘤,10余年来,脑部大手术7次,其他小手术做了无数次。妈妈为照顾她辞去了工作,爸爸也调离了需要高度集中精力的重要岗位。在一家人知道她生命无多时,选择了临终关怀医院,为她减轻痛苦,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小玲来到证仁医院的那天,翟平永远忘不了。翟平回忆,大概是去年这个时候。小玲的爸妈带她来到了医院,当时小玲已没有听觉和视觉,人瘦得皮包骨头,长年的恶疾让她的身量比同龄人小得多。脑压增高等病痛这种常人难以承受的病痛已让小玲变得麻木。妈妈拒绝了护工的照顾,亲自住进了病房。没有听觉和视觉的小玲能感受到妈妈的呼喊,妈妈也能从她麻木的表情、细微的变化上了解女儿的想法。

  小玲从住院的第一天起就放弃治疗,不吃,不喝,更拒绝用药。医生和护士想尽一切办法,为她减轻痛苦。7天后,她还是在父母和医护人员的泪水中走了。

  离开医院前,小玲的爸爸告诉翟平,来医院前,就知道小玲要走了,也感觉到小玲要放弃治疗,但还是找了“临终关怀”医院,就是想让女儿的痛苦尽量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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