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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慢慢变老,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打印本页]

作者: 净土    时间: 2015-3-14 15:42
标题: 慢慢变老,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本帖最后由 净土 于 2015-3-14 15:44 编辑



       那天,群里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哥,突然发了几句感慨,关于一个老男人如何活得更加精彩的自我激励,看了之后,很有感触。

       对于衰老,过去我总浅薄的认为,女人的恐惧甚于男人。世人都说女人天性柔软是水做的,对于变僵硬变脆弱从软体动物变成冷硬的冰,恐慌也属正常。可男人天性是刚的是土质的,衰老之后依然是刚性和散沙,怎会惧怕!

       但事实上,目过太多老男人的形态,你会发现,男人和女人对于衰老的恐惧是相同的,美女对于迟暮的哀叹,甚至不比英雄对于白头的怅惘更沉重。

       为什么?

       答案很明显,无论男女,TA们都有一颗肉做的心,TA们的灵魂,都是包裹在厚厚壳子里的纯真小孩。对于那些不可掌控的改变,诸如白发和皱纹,诸如不再生动的眼神和无法跃动的四肢,诸如铺天盖地的黑夜般的寂寥和孤独,所有人都会一样的无助。相较之下,需要以雄性力量来征服一切的男人,会更因为雄性特征的消失而焦灼。

       衰老面前,人人平等,帝王将相与草根民众,其实是一样一样的。

       人到中年之后,我对衰老的感觉,也愈发强烈了。总觉得它就是一头埋伏在拐弯处的喋喋喘息的怪兽,一不小心就会在不防备的时刻,一下子蹦出来吞噬掉那点硕果仅存的可怜的青春和阳光。

       让人绝望的是,面对那头怪兽,人人都是手无寸铁的羔羊。除了束手待毙,别无选择。这样的时候,唯有回忆,才能让人嗅到一丝甜蜜的味道。

       躺在静默的黑夜中,轻轻闭上眼睛,会很轻易地看见当年的自己。一岁的蹒跚学步的我;七岁的拖着长书包扎着两个翘翘辫儿的我,攥着一块干粮飞奔在上学的土路上;十一岁的第一次穿了红色大花裙子的我,内心对长裙子日渐变短的尴尬和盼望下一条花裙子的焦灼;十三岁的和男生为抢占三八线而拼死拼活的我;十六岁开始萌动初恋的我,因为一个眼神就疼得痛彻心扉、慌乱自责的那个傻孩子;二十一岁为前途迷茫的我,大学宿舍的窗前高大的梧桐树下,时至今日,似乎依然能够嗅到比酒还醇的浓重花香;二十四岁初为新娘的我,简陋的婚礼,踏实的归宿感和茫然无措的小惊喜;二十六岁变身妈妈的我,迅速变化的生理特征,产后厌食症,嗷嗷待哺的孩子,以及对母亲这个角色彻底完整的认知;三十岁,身已成,梦未竟,无数铁马冰河的梦里,彷徨无奈扼腕叹息的迷茫和彷徨中的我;三十六岁,大梦十年终觉醒,希望的微光下,开始将一直重复累加的文字变成可以换钱的工具,那个寂寂无华的名字,终于浮出水面,那个浅薄的梦,慢慢成真;四十岁,午夜两点无法控制内心的彻悟而起身打字的我,黑夜静寂,满心敬畏,如幼虫匍匐在墙角鸣唱,那歌声,不为谁听见,只为灵魂寻回安然。

       这样的穿越,是每个人都会藏在面具后的故事,如同躲在孩子手心里的水果糖。次复一次的偷偷品尝,不可言会的喜悦和满足,如蜜浆浸泡灵魂。

       只是,我还有更多的穿越,这穿越,不仅纵贯了前四十年,更有后四十年。总有一天,我也终要变成一个斑驳着白发的老人,怕冷、畏寒、不能剧烈活动,每天像个安静的猫咪,卧在阳光下的躺椅上,等待自己的终点;所有爱过的长辈和朋友,会一一离去,别人慢慢成为我的空白,我也会慢慢成为他人的空白,每一份空白的消失,都有死亡来盖棺定论。好多东西不能吃了,很多书不能看了,最后,连写下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总有那么一天,我会孩子一样蜷伏在床上,面对那道炫目的白光,微笑着探出自己苍老的双手。

       中年的门槛上,清晰看见过往,亦清晰了然未来,这种清澈,是残酷的水中倒影。人生如戏,没有什么比这四个字更能概括这短暂的生。但是,我更多看见的,却是戏外的感激。纵然经历过那么多的波折和艰难,但是,一直见证了美好和亲爱,一直沐浴了阳光和希望,一直一直都不曾绝望。前半生的繁华虽不够极致,但相比太多同类,总还是能够通过努力活得更好的那一个。有耕耘,有收获,这已足够。

       所以,越老了,人生越发活出一种滋味和坦然来。

       当然,再多的滋味和坦然,也阻止不了那样的怅惘:很多时候,看到少女明媚的眼神和柔滑的肌肤,看到少妇拍打在脚踝处的飞扬裙裾,看到孩子们奔跑的笑脸和开怀的童真,会羡慕,会怅然——这样的时光,只待来生了。更多时候,明亮的镜子前,目视松弛体态和无论如何也描画不出的那份青春,会有片刻的垂败感——只能是个让自己看了都要生厌的浑浊俗物了。面对那副日渐老去的皮囊,丰盛的灵魂会有不甘,可是,天意不可违,又能怎样!即便上帝愿意拿青春同现在的智慧和阅历做交换,又有几个人愿意重回昔日。

       人生与我而言,就是一个两头尖中间鼓的枣核。从咿呀学语的稚子再到生活起居不能自理的老人,最最风华正茂的,永远是中间的那段好时光。到了四十岁,再看襁褓中的孩子,看到父母精心为她置换尿布,会想到自己老到被人喂水喂饭的样子,某个瞬间,眼角湿润,哑然失笑。

       有一部外国电影,已经记不起名字,讲述的故事却余韵悠长:一个人一出生就是七十岁,身体却是幼子。他与一个小女孩儿同时出生,年轮却整整差了七十圈。两个人一同穿越岁月巷道,到了35岁,彼此逢到最好的青春,爱情轰然坠落。有了第一个孩子后,女人日渐变老,男人却日渐青春,最终,女人无法忍受自己的衰老,逃离。几十年之后,男人缩小成襁褓中的婴儿,在摇篮中,看着当年的妻,老成祖母的样子向他微笑。

       这个电影给人的震动,余音绕梁。令人怅然的爱情之外,更揭示了生的另一个真谛:老人和孩子,起点和终点其实是相同的,所有人,无论活多久,最终做的,都不过一个圆周运动。

       一个人老成老妖精是正常的,但升华版的智慧人生却应该是,那个头发垂垂牙齿摇摇的老妖精,层层盔甲之内,包裹的还是一颗历经万千劫难却依然完好如初的稚子之心。

       这是人类战胜命运的唯一方式,也是活着的另一种功力,非大智慧者莫可得。

       人生在世,谁都无法左右命运的铁蹄,谁也无法逃脱宿命的枷锁,但是,只要你愿意,就永远可以让自己超越这混沌现实。唯一途路,就是保持内心的纯真。

       迈过四十岁的门槛,我有一个小小的笑话:以后每过一年,就给自己减去一岁。前四十年是顺序说人生,到了后四十年,就要学会到倒叙的手法讲故事。那样到了八十岁,不就复又成了鹤颜童心的幼子了么。

       这个笑话,几乎所有人听了都会一笑而过,没有人知道,我其实是认真的。

       张爱玲说 —— 人生是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此语一言道尽人间万象。只不过,在感慨生之无奈的刹那,你有否想过,再华美的袍终究有一天也会老成无人过问的旧衣,到那时,精彩没了,虱子也死了。一件干干净净的旧袍子,压在箱子底,等待在岁月中风化为尘埃,谁又能说,这件袍子就失去了温暖的力量。

       能老成那样一件旧袍子,乃衰老之大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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