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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登方塔兮望故乡 [打印本页]

作者: 周云海 时间: 2016-4-15 20:19
标题: 登方塔兮望故乡
　　在上海诸多标志性景点中，我最看重的不是高耸巍峨的上海中心、上海环球金融中心、金茂大厦，也不是端庄气派钟声回荡的海关大楼……而是松江方塔。

　　松江是上海之根，有厚重的历史积淀，于我而言亦然：因为祖母陈杏娟原住西塔弄斜桥头13号，其父亲我太外公去世得早，太外婆又有病在身，故祖母作为长女担起照顾幼弟陈昭熙等理家重任，后随我祖父在上海城里生活，而我父亲则在外祖母她妹妹的照顾下在松江上教会幼儿园，留下童年的美好回忆。上世纪30年代动荡岁月，上海家中遭浩劫，祖父生意也受挫，多亏乡下几亩地的地租聊以贴补。陈昭熙后从事电影剪辑，艺名陈曦，代表作有著名的《一江春水向东流》和后来新中国首部史诗性故事片《南征北战》等，并因此获奖名噪一时。祖父母现长眠于松江，坟地当年用银两买下，并托付王姓人家看管。我和兄姐幼年时都随父亲前去扫墓，为坟培上新土。但时至今日，父亲驾鹤西去，祖父母墓地具体位置已不详。但我记得它离灵秀古雅的方塔很近，仅一刻钟的路程，所以我每次来到方塔公园，登上方塔，就好比是来看望祖父母，向他们致意。

　　方塔距西塔弄斜桥头也不远，建于五代后汉乾佑枯二年(公元949年)，北宋熙宁、元丰、元佑年间(公元1068―1094年)造塔。

　　近日，我又登此塔，扶栏杆拾级而上，最高到达第五层, 见里面整旧如旧但却用了很多水泥。或许是为了保护新修的塔楼，五层上面的扶梯被一扇木门给封住，阻止了游人继续登高的念想。我弯腰钻出壶门，凭栏远望，清风徐来，不由想起父亲那次带我来扫墓曾说起的关于松江方塔的传说来：

　　北宋时有老匠人被请来松江，赋予造江南最美宝塔的使命。老匠人翻山越岭考察了很多宝塔，反复构思，没能设计出一个理想的图案。一天回家，只见女儿在灶边烧饭，他喊了一声女儿，女儿听见喊声，急忙转过身来，身上的裙子随之展开，呈现出极美的造型。老人顿生灵感，忙让女儿再转几圈，当场把这优美的姿态画了下来。老匠人就根据女儿苗条的身材、翩然飘舞的裙子、小巧的耳环，分别设计为塔体、塔檐和塔铃。方塔造好后名场四方。《松江竹松词》有记曰：“巍巍楼阙梵王宫，金碧名蓝杳霭中；近海浮屠三十六，怎如方塔最玲珑。”

　　在清乾隆年间，有位秀才在元宵灯节爬上方塔顶层点了盏明灯。他受到灯光照明的启发，想出了对联的上联：“方塔点灯，光照云间一览楼。”一时无人对出下联，秀才更加自命得意，便在松江岳庙前夸下海口说，谁能对出下联，我便将女儿嫁给他。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忽然只听见岳庙塔楼上的钟声响了，那钟声特别宏亮，传得旷远。倏忽一个衣裳褴褛的卖篮子的青年农夫出来说，我来对下联：“岳庙敲钟，声闻华亭九重峰。”在场的人都说对得好，并要求秀才不能自食其言。秀才只好将自己的女儿乖乖的嫁给卖篮子的农夫。

　　父亲还说过松江李塔的故事，同样十分精彩。

　　从塔上下来，我绕塔去寻找那片坟地，但是由于幼年记忆已很模糊，那里地形地貌又变化太大，我只得怅然而回。

　　时逢清明，我寻找一切有关祖父母的记忆。

　　我最早到上海时才10个月光景大，到自忠路辑伍坊23号底楼祖父家探亲，祖父带我到顺昌路上的红花照相馆留影，既拍了单人的胸像，也拍了与他的合影，照片上有“上海红花照相馆”的凹凸戳记。从那以后不久，我又因为严重消化不良，被母亲从外地送来上海，祖父带我去著名中医儿科医师张少棠那里就医，名医果然医术高超，巧施百草不久就妙手回春，让我白白胖胖起来。这张照片让我怀念祖父，令我“记得”我和上海的最初渊源，想起这座城市。沧海桑田，高岸为谷，2012年，50多年过去了，我手持这张照片带儿子到顺昌路寻找红花照相馆，令我惋惜的是，这家照相馆刚刚因为遇到拆迁而关门。只见到照相馆的旧墙，但这一鳞半爪还是让我感到亲切。因为这么多年过去，照相馆关掉的何其之多，红花照相馆已经足够长寿了。

　　遥想当年，祖父李超燕随族兄李朝燕，从大埔湖寮镇麻地里背井离乡来上海经商，生意走淡后，族人流云四散，祖父讲起了地道的上海话，而父亲李大钦和我们都听不懂，更不会说客家语了。今年春，我兄代表我等去那里寻根，见到了家乡祠宇和老屋。因为侨民反哺，当地建设成果斐然，已实现城镇化，楼房林立，祠宇、老屋好比是都市里的村庄。但岁月流过故乡，它毕竟仍是一个客观的存在，我们可在那里凭吊祖父，而祖母家早已消失，她和我祖父的安眠之地也难觅踪迹，我很为遗憾。每每慎终怀远，想起祖母，只有登上方塔，吟咏“故园眇何处？归思方悠哉。淮南秋雨夜，高斋闻雁来”的诗句，望着曾养育她和先父的故土，在心里默默地纪念，祈祷亲人在天之灵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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