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小黄金假日,应朋友之邀到小牡丹垂钓场度假消遣,这是我退养在家两年多来的第一次,因而我很看重这一活动,兴致勃勃欣然前往。
小牡丹是个休闲垂钓的好去处,离市区不到三十公里,是牡丹江改道留下的一大片江边滩涂洼地,广阔有几千亩,近年来被挖掘开发出几十个鱼塘,鱼塘里的水是与江水相通的,水位随江水的涨落而变化,水质几近于活水,鱼的味道鲜美和野生鱼差不多,有鲤鱼草鱼鲫鱼鲢鱼等,小的斤八两,大的四五斤,个别的还有十几斤的,很受广大垂钓爱好者的青睐。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艳阳高照,春光融融,温度宜人,放眼望去一柄柄的渔伞沿池塘岸边蜿蜒伸展开去,一把把钓竿直指池中,在阳光下闪耀着乌黑的光,整个钓场一片寂静,垂钓者如同一座座雕塑,庄严凝重,全神贯注,即使起竿下竿也很少有大的响动。我们选择了一个配套有餐饮服务的鱼塘,休闲度假吃好喝好还是首选,听老板说昨天很出鱼,来的客人都收益颇丰,其实应该说是鱼塘老板收益颇丰,钓一斤鱼的钱可以在市场上买两斤鱼,如果加上垂钓行头和交通餐饮费用,钓鱼的成本比吃海鲜还贵,也不知道人们的那根神经出了毛病,明知不划算却偏偏去找“晦气”,老头吃麻花要的就是这个劲,其中的乐趣也许就是人们趋之若鹜的魅力所在。我是个“超级”的垂钓者,连一钩一线都没预备,向别人讨了一把竿便煞有介事的附庸起风雅来个“愿者上钩”。
对于垂钓来说我不是“草根”,起码也算个山寨板的爱好者。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学校工作,每到暑假就有大块的闲暇时间,在一位同事的引导下尝试着钓鱼打发时间,也算有师从的科班出身。谁知一发不可收拾,竟然上瘾痴迷,不论假期还是星期礼拜甚至到了起早贪黑废寝忘食程度。
今天触景生情,钩起尘封的记忆,唤醒对往昔的追忆和回味,有艰辛和快乐,也有犯傻和可笑。当年的钓鱼的行头很原始也很简单,用一根细长的木杆接上一条竹梢子就搞定了,那年月有四节毛竹加上一条玻璃钢竿梢的钓竿就算是尖端装备了。一年的暑假学校接受了市人事部门在镜泊湖疗养院的“以工代干的转正考试”的评卷任务。镜泊湖是个可钓鱼的地方,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机会,进行了精心的准备,但因为坐车没法带钓竿,只带了两副钓线,砍了两根树条就开始挑战大湖。
“包子好吃不在褶上”,钓鱼也不在竿好坏,竿短水浅没有大鱼,成群的小鱼闹钩,很烦人,我便用钓上来的小鱼当作鱼饵把钩挂在尾鳍上,如同海线般地把钩饵抛得远远的,钩上的小鱼能动但游不走,是活饵料,歪打正着,钓上一条二斤多重的“狗鱼”,狗鱼是食肉鱼种,肉质鲜美,是湖里的珍品,十分难得。那次用树枝创造了尾数重量品种三项纪录,令人兴奋和羡慕,取得了“小米加步枪战胜美式装备”战果。
当年钓鱼的最主要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不论十里八里还是二三十里,全靠自行车。一次下班后到大江夜钓,因为太专注,车座子被别人顺走了,返程时只能骣骑,挑战自己驾驭的技艺。还有更晦气和狼狈的,一次到一处塘坝钓鱼,把车藏匿在玉米地里,结果车前轮被偷走了,没辙了,只能倒过来当作独轮车推了二十多里地,“丢人现眼出洋像,狼狈形态难形容”。当时买一副车轮得用半个月工资,除了经济损失外,无疑也成为家人反对我钓鱼的一个重要理由和唠叨的口实,损失可谓惨重。
有一句俗语“编筐织篓养活家口,钓鱼摸虾饿死混家”,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的野钓的回报是不堪计较的,钓鱼等同于“不务正业”,虽然没遭人唾骂但也是令人不齿的,而我则是痴心不改,孜孜以求,不舍早晚,甚至是变本加厉。
后来工作变动到机关上班,空闲时间明显的少了,我与时俱进,改变了方略,到大江下夜钩钓鲶鱼,从想发财而受骗的“蚯蚓养殖”专业户处买了一箱蚯蚓,每天下班后就整理钩线把蚯蚓销上,然后到江边下钩。下夜钩是件很辛苦的事,得等天黑透才能下钩,天没亮就要起钩,否则下早了或起晚了都有被别人收走之虞,纯粹是夜幕笼罩下的勾当。效果还不错,几乎每天都有收获,特别是有一次上游下大雨江水上涨,原来下钩的地方只有没膝深的水涨到齐胸深,好在我会凫水勉强可以起钩。
涨水天上鱼,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每条线上都有鱼,有的还不止一条,个头也明显的比平时的大,最大的一条竟有三四斤重,张开嘴可以吞下拳头。那时上顿鲶鱼汤,下顿炖鲶鱼都吃腻了,有一次三岁大的女儿说“爸爸明天钓点带鳞的鱼吃”。应家人“要求”,也因天凉不能下水起钩,我改到公园人工湖钓鱼,这是人工放养打捞后放开的水域,比起其它地方鱼还是很多,起早贪晚两头紧忙,几乎每天都有收获,真是过足了瘾,痴迷钓鱼的嗜好得到极大的满足,直到老婆叫苦“豆油没了”的程度(当年每人每月只供应半斤豆油)。
清楚的记得那年国庆节放假,我和“师傅”起早到公园钓鱼,连早饭和午饭都没吃,执着地靠到日偏西,等到师傅的媳妇抱着孩子来找,才想起来今天是孩子的生日,这一惊非同小可,师傅收线时手都在抖,灵活的口条也不听使唤了,虽无灭顶之灾,但可以想见其回家后被骂个狗血喷头是不可避免的,当时我也很不好意思。这时,就在这时,我的鱼漂被高高顶起,这是今天的第一次,兴奋极了,自信地说,“等着带条鱼回去”,真的很长脸,一条二斤重的鲤鱼。师傅同姥姥姥爷在一起住,有了这条鱼胆气也壮了,把鱼提的老高老高的,二老一见鱼脸色立马阴转晴,避免了一次极端天气。我女儿的生日是十月二十一日,当时没有冰箱,为了保鲜,我收集了一大桶雪把鱼埋住,然后用棉帘子把桶包裹严实,把鱼保留到孩子过生日。
在天然水域进行野钓不仅要技术还要靠运气。记得有一次是个三伏酷暑天到江边钓鱼,那是一处江弯水流平缓很理想的钓场,二十多人一字排开场面很火,天是火辣辣的热,没有一丝风,“钓鱼盼咬钩”,那天邪了,渔漂像用水泥灌住了似的一动不动,人们硬熬着挑战自己的耐性,没有一个人开张,我把竿放下不管了,不抱什么希望,溜达拜访了一圈,回来一看我的鱼漂已横漂在水面上了,经验告诉我有鱼咬过钩了,而且鱼已经跑掉了,钓鱼和看足球一样,全场全神贯注不错眼珠的盯着也不见进球,偶尔一旁顾,就这节股眼上就进球了,最关键的时刻错过了。一天没咬钩,走开这一会竟错过了这唯一的机会,令人懊悔不已。但当我一提竿时又一大惊喜,鱼竟然没跑,一条三四两的鲤子被提出水面,野钓这就是不错的收获了,而且是全天的唯一,我大放厥词“钓鱼不用看着,它会自己送上门的”,这时我对韩非子笔下“守株待兔”宋人的愚蠢能够理解了。回家用油炸了给孩子吃,孩子好长时间没吃鱼了,三下五除二,吃得到谗不到嘴的,边吃边发感慨和畅想:“明天爸爸钓十条鱼,妈妈吃一条,爸爸吃两条,我吃七条”,当时孩子还小,如果说一加二加七她不会知道是十,但在美味面前孩子也变得聪明了,这也许就是后来孩子数学特别好的最初的启蒙效果吧。
野钓是很有讲究的,技术含量很高,一次冒雨在江边钓鱼,那天像我这么神经的不多,只有两个人坚守,那个老兄是个钓家子,不一会就收获了两条一斤多重的鲤子,其中有一条是金红色的,真让人眼热,但结局并不太好,因为下雨,江水不断上涨,水位很快漫过了“鱼库”口,两条鱼劫后余生,竟然跑掉了,那老兄的懊悔绝对比我的嫉妒强烈,我还真有点幸灾乐祸。还有更巧的事呢,没过几天,在路上我被人叫住,是那位老兄,他和别人说那天钓鱼跑鱼的事,人家不信说他吹牛皮,让我为他作证,我就绘声绘色的讲述了当时的过程,并且称赞了他的手把如何如何了得,打那以后我们成了钓友,他也传授了我不少垂钓的技巧,受益匪浅。特别是钓饵的炮制和调理,效果明显,致使小女儿闻到我炮制鱼食味时都央求给她吃点。当年对钓鱼达到了痴迷和疯狂的程度,但当今垂钓成为一种时尚,形成风气时,我却落伍了,失去了对垂钓的兴趣,想想还挺令人费解的。
今天并不像鱼塘老板说的很上鱼,一上午十了把竿钓的鱼还不够吃的,上了几条也是很不起眼。饭后大家都没了兴致,赖散散地坐在池塘边应景,不抱什么希望在混时间。有一只蜻蜓落在我的竿梢头上,黑绿色的,身体有四寸长小手指般粗细,两对透明的翅膀又宽又长,黑色的纹理清晰可鉴,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微微泛红,如此大的蜻蜓以往从未见过。据说像蜻蜓蝴蝶之类越漂亮在羽化前的原虫就越可怖,我想像不出这么漂亮的蜻蜓在羽化前会是什么样子。蜻蜓的两对翅膀向下垂着,这是不马上飞的姿态,我也不去惊动它。这时水中的鱼漂动了,有鱼在咬钩了,这是最盼望的事,但这时我不想惊动那难得遇见的精灵,任凭鱼漂上下浮动不予理睬。突然鱼竿一震,把蜻蜓吓飞了,我抓起鱼竿一提,很沉没提起来,又是一条送上门的家伙,是条草鱼,黑里泛黄圆棍棍的,有十二斤多。老板说这是五年前放养的那茬,现在没剩几条了,真是命中有的不用忙,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更重要的是维护住老钓客的颜面,虽然只有一条,但也是一个良好的收尾,为这次度假划上圆满的句号。
立即返城找了家酒馆,片刻间这条自己送上门的鱼就成了下酒美食。几杯小酒下肚便开始畅谈钓鱼的经历和心得,每人都有不凡的经历和奇遇,把休闲度假的情绪推到高潮。真可谓:吃鱼不如钓鱼,钓鱼不如侃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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