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父亲

       1月16日的夜晚我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不能入睡。于是起来想要写点什么。许多个不眠的夜晚，我都是坐在电脑前，总要写点什么。但是今天却如何也写不下去了，我变得焦灼，魂不守舍。我望着电脑前面的台历，看见了日期……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5个月前的晚上…… 父亲“走了”。

       父亲已经“走了”5个月，在我的意识里，他似乎没走。

       我清楚记得5个月前的那天晚上，大约10点钟，我接到保姆打来的电话，每当夜晚父母家的电话响起，我不问什么，穿上衣服就走。我和妻子临出门前，又折返回来，莫名其妙地把门窗全都关好。半个小时后，我看见了父亲。他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吸氧，他低着头，对于我们的到来，似乎没有多大反应。我摸他的额头、后背、胳膊，都是冷汗，喊他，没有反应，他只是大口地喘气。我觉得不妙，立刻拨打了“120”急救车。

       保姆告诉我，晚上8点钟的时候，爷爷感觉心口不舒服，想要洗澡，劝他不要洗了，他偏要洗。我知道父亲的习惯，每天必须洗澡，就是冬季的“三九天”他也要洗，不洗澡，睡不了觉。洗澡前，他吃了“硝酸甘油片”，洗完澡后，似乎没什么大碍，坐了一会儿，就进屋睡觉去了。可是过了一会儿，父亲又出来了，还是觉得不舒服。保姆想要打电话喊我，父亲不让。等到10点钟的时候，父亲才终于让保姆给我打电话，随后又让保姆把一双新布鞋找出来给他穿上，那会儿他的双脚已经肿胀起来，保姆说穿不上，父亲说必须穿上，最后硬是把一双肿胀的双脚，塞进了布鞋里。父亲这才心满意足。

       急救车来了，这时父亲流下来的口水，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急救医生小声告诉我，是严重的心衰。

       父亲坐在急救车里，我从侧面搂抱着父亲的双肩，戴着呼吸器的父亲开始大口地喘气。那一刻，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救车停在急诊室门前的时候，我感到父亲的头，突然向下更低了一下。坐在前面的医生告诉我：抱歉了。我扭过头，看向心脏监视器，一条平平的直线，慢慢地拉直、再拉直、无限的拉直……

       父亲“走”了，“走”之前，他洗了澡，穿了新布鞋，并且完成了他的遗愿 —— 死在医院里。父亲不愿死在家里，担心对我的母亲不好，因为母亲多病、身体不好。我看了看手表，23点20分。也就是说，从10点钟到他离世，他在丧失意识的情况下，硬是用顽强的意志，在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强烈掌控自己的生命节奏，直到最后的圆满。

       5个月前的那天深夜，外面电闪雷鸣、狂风大雨，外加豌豆大小的冰雹。我和妻子推着父亲的遗体，走在寂静无人的医院走廊里…… 假如以后有人问我，人生中，什么样的路最长？我可以告诉他，推着父亲的遗体，走向太平间的路，最长、最长。

       怎样的一生是成功的一生？不是拥有多少金钱，不是拥有多么显赫的地位，而是能够掌控自己的生命。父亲做到了，是的，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哪天、哪时出生，但他做到了哪天、哪时去死。

       哦…… 我最后的父亲。

       1月16日的夜晚我躺在床上，无论如何都不能入睡。于是起来想要写点什么。许多个不眠的夜晚，我都是坐在电脑前，总要写点什么。但是今天却如何也写不下去了，我变得焦灼，魂不守舍。我望着电脑前面的台历，看见了日期……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5个月前的晚上…… 父亲“走了”。

       父亲已经“走了”5个月，在我的意识里，他似乎没走。

       我清楚记得5个月前的那天晚上，大约10点钟，我接到保姆打来的电话，每当夜晚父母家的电话响起，我不问什么，穿上衣服就走。我和妻子临出门前，又折返回来，莫名其妙地把门窗全都关好。半个小时后，我看见了父亲。他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吸氧，他低着头，对于我们的到来，似乎没有多大反应。我摸他的额头、后背、胳膊，都是冷汗，喊他，没有反应，他只是大口地喘气。我觉得不妙，立刻拨打了“120”急救车。

       保姆告诉我，晚上8点钟的时候，爷爷感觉心口不舒服，想要洗澡，劝他不要洗了，他偏要洗。我知道父亲的习惯，每天必须洗澡，就是冬季的“三九天”他也要洗，不洗澡，睡不了觉。洗澡前，他吃了“硝酸甘油片”，洗完澡后，似乎没什么大碍，坐了一会儿，就进屋睡觉去了。可是过了一会儿，父亲又出来了，还是觉得不舒服。保姆想要打电话喊我，父亲不让。等到10点钟的时候，父亲才终于让保姆给我打电话，随后又让保姆把一双新布鞋找出来给他穿上，那会儿他的双脚已经肿胀起来，保姆说穿不上，父亲说必须穿上，最后硬是把一双肿胀的双脚，塞进了布鞋里。父亲这才心满意足。

       急救车来了，这时父亲流下来的口水，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急救医生小声告诉我，是严重的心衰。

       父亲坐在急救车里，我从侧面搂抱着父亲的双肩，戴着呼吸器的父亲开始大口地喘气。那一刻，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救车停在急诊室门前的时候，我感到父亲的头，突然向下更低了一下。坐在前面的医生告诉我：抱歉了。我扭过头，看向心脏监视器，一条平平的直线，慢慢地拉直、再拉直、无限的拉直……

       父亲“走”了，“走”之前，他洗了澡，穿了新布鞋，并且完成了他的遗愿 —— 死在医院里。父亲不愿死在家里，担心对我的母亲不好，因为母亲多病、身体不好。我看了看手表，23点20分。也就是说，从10点钟到他离世，他在丧失意识的情况下，硬是用顽强的意志，在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强烈掌控自己的生命节奏，直到最后的圆满。

       5个月前的那天深夜，外面电闪雷鸣、狂风大雨，外加豌豆大小的冰雹。我和妻子推着父亲的遗体，走在寂静无人的医院走廊里…… 假如以后有人问我，人生中，什么样的路最长？我可以告诉他，推着父亲的遗体，走向太平间的路，最长、最长。

       怎样的一生是成功的一生？不是拥有多少金钱，不是拥有多么显赫的地位，而是能够掌控自己的生命。父亲做到了，是的，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哪天、哪时出生，但他做到了哪天、哪时去死。

       哦…… 我最后的父亲。